阿普斯将手肘撑在侦讯室的桌子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先说说看吧，你们警视厅对食尸鬼的情报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搞清楚你的身份。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关于人型改造部队的鬼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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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讨厌跟人类打交道啊。”

“为什么你会在宵禁期间出现在北区的街道上？另外你身上的帝国军军服是通过哪种渠道获得的？你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糟。”

无聊透顶。阿普斯不耐烦地在板凳上晃动身体。环顾四周，死板单调的铁灰色墙壁，毫无装饰的房间狭窄得可怜，充斥着紧绷的氛围。

先前的几个小时，已经不知道重复几次这种毫无意义的问答，阿普斯已经后悔自己一时兴起陪这群丑角玩过家家的游戏了。干脆挥拳打晕守卫，然后直接离开这里吧。阿普斯暗自发力尝试挣断手铐。

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莲应该会喋喋不休地训斥自己吧。也不知道特莱恩有没有待在家里休息，真不想跟那家伙碰面。

侦讯室的门被打开，正在进行侦讯的刑警立刻起身。

一张充满丧气的脸从门外探进来，端着杯热腾腾的咖啡通知那名刑警快点出去。

“是，弥薇尔前辈。”

弥薇尔.比尔.鲁格。凶案科的刑警，同时是DWM公司的首席枪械设计师博尔夏.乔治.鲁格的千金。

阿普斯曾经在四个月前特莱恩的授爵仪式上跟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两人只是在人群中远远望了一眼彼此。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现在的弥薇尔的样貌相较于以前憔悴了不少。

下一秒钟，弥薇尔丢给了阿普斯一把打开手铐的钥匙。

“科奥波德先生，今晚辛苦你陪我们一起熬夜了。”

“呵呵，我还以为鲁格小姐早就把我忘了呢。”

弥薇尔轻啜一口咖啡，然后一屁股坐在阿普斯的对面。弥薇尔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发出吱呀的摩擦声，一对造型夸张的黑眼圈让阿普斯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化花了烟熏妆。

“先讲讲你们对食尸鬼的了解都有多少吧。”

“原来你是这么称呼那些‘未知生命体’的啊……如你所见，我们对它们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警视厅真是无能啊。”

解开手铐的阿普斯晃动有些僵硬的手腕，不留情面地嘲讽道。

弥薇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低头盯着自己在水杯中摇晃的倒影，思索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阿普斯等待了片刻后不见对方有反应，起身便准备离开侦讯室。

“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太清楚，不过要是你去问问‘医生’的话应该会有收获。”

“那些食尸鬼的活动范围有多大？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未知生命体的活动范围覆盖了整个北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隐隐有扩张的趋势。至于有关它们的目击事件，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开始出现的。”

阿普斯若有所思的沉默半晌，接着看向自己格外轻松的右臂。

“我明白了……我差不多理解这里的状况了，关于食尸鬼的案件之后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你们已经死了多少人？”

“北区的居民有二十六人受伤，至今并没有人死亡。但是失踪人口不详。毕竟你也清楚，打从帝国的情报机构盖埃卡组建以来，无论普格的南区或是北区，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失踪。”

“难道说你们是这座城市的吉祥物吗？”

“呃……你这么说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那就提起干劲，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弥薇尔苦笑着喝完杯子里的咖啡。

该说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吗？即使身体经过血清改造获得强化，鼓励人的方式还是那么幼稚。

“喂，鲁格小姐，我所配备的便携式潜行装置呢？再待下去事件也不会有结果，我要离开这里了。”

“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的Spieluhr被医生送去DWM公司的研发部门维修了。”

“啥？”

“医生说那台Spieluhr的内部零件遭到未知生命体体液的污染，需要从内到外仔细地检修一遍。”

“原来如此。”

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弥薇尔歪头然后轻敲脑袋，吐舌露出可爱的表情。

“鲁格小姐，以你如今的年龄做出这样的表情不觉得很造作吗？”

“你快去死吧。”

“求之不得。”

“——你很讨人嫌耶。”

“哎呀，你这位三十岁的老阿姨还是没有结婚吗？”

“……拜托你快走吧。”

弥薇尔的脸颊为之发热。

离开侦讯室之后阿普斯故意发出嘲笑声。

弥薇尔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普斯的背影，“哼，无聊的小鬼头。”忍不住想吐口唾沫。暗自在心底骂了一声混账后，不雅地竖起中指。

天际线逐渐泛白。

奥尔多独自站在警视厅的大门口，冷风吹得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披着人皮伪装混迹在城市内的未知生命体，以及经过血清改造手术的神秘少年。以后还会发生哪些恐怖的事情，讨厌的预感让奥尔多坐立难安。

阿普斯究竟为何会接受军方那种非人道的人体改造实验，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在普格的，奥尔多难以想象，但是他知道这座城市似乎正在陷入什么阴谋当中，直觉警告他马上逃离这里。

为什么要把孩子卷入战争呢？

奥尔多抬头眺望远方，无处宣泄的怒火驱使他狠狠踹了脚旁边的柱子。

一年前，斯图特帝国与捷洛纳克地区的战争意外陷入胶着状态，担心军政府重蹈覆辙的帝国的民众们很快陷入不安和愤怒中，他们都自发的聚集在街道上游行抗议。所幸在半年前，帝国军的陆军忽然势如破竹地突破了捷洛纳克地区的防御体系，并且在之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围困了对方的指挥部，封闭了几乎所有的通讯设施。自从斯迪瓦特二世被绞死后，这场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重新安慰并鼓舞了帝国的民众。

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帝国各处莫名流传起了有士兵曾经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吸食人血的怪物的传言。随着传言的不断传播，传言的矛头统一指向了斯图特帝国的军方，大多数人都认为一定是帝国军通过某种残忍的人体实验批量制造了嗜血的怪物，只是始终没有人能找到关键性的证据。

不可置否，奥尔多曾经同样认为这样的传言太过于荒谬。

奥尔多听到身后的走廊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原来是昨晚在食尸鬼的手中救下自己性命的那名少年。

“唷，早上好啊。候补警员。”

“……早上好。”

看到奥尔多站在门口的瞬间，阿普斯打趣道：

“对了，你的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吃的东西？我的肚子饿了。”

就在这时，奥尔多的肚子不懂得看场合的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咦？啊啊……”

阿普斯看着奥尔多，奥尔多也看着阿普斯。最后不知道是谁先不小心笑了出来。

“你们警视厅的薪酬难道很低吗？”

“这个嘛，倒也不能这么说。”

奥尔多表情略显尴尬地搔了搔后脑勺，目光看向了阿普斯缠裹绷带的左眼。

扪心自问，把无辜的孩子牵连其中，并且把他们训练成泯灭人性的杀戮机器，这场在贵族们和政客们宣传下的“伟大”战争真的是帝国所需要的吗？想到如此残酷的现实，奥尔多不禁羞愧地低下头。

“你的眼睛，没事吧？”

“说来话长，比起这种事情，你知道莆立柯三号街的面包店怎么走吗？”

“那个，呃，请问……你到那边是有要紧的事情吗？难道说那个地方跟食尸鬼的线索有关？”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的肚子饿了。”

等到奥尔多回过神来，才发现阿普斯丢下自己朝着北区的方向走去，没有思考的间隙出声喊道：

“等等，没有办理通行证的话，你是没有办法在白天绕过盖埃卡的眼线进入北区的！”

奥尔多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对着即将从眼前消失的少年，他抱着一股连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期待与担忧。

奥尔多待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朝阿普斯离开的方向前进。